黄山日报 1992.12.22 和 29

夸父逐日新篇

--记旅日摄影家汪芜生先生

记者:朱峰

山雾组成的绵绵细雨拥抱秋夜黄山。灯下,我和同代人旅日摄影家汪芜生君相晤在北海宾馆。他现在是日本女子大学比较文学研究所客座研究员。这次相晤是我们自1974年后的第二次握手。清瘦却显得精神抖擞的他,紧紧地握着我的手,我可以从他坚定有力的手掌,感觉到一种对艺术对人生充满希望的自信。

寻觅和追求对于艺术家永远是生命的永恒内容。这种深具磁力的寻觅和追求,甚至可以与爱情的强烈磁力相抗衡――汪芜生海外婚恋的二次失败,就是他艺术履历的沉重一页。

艺术的成功正是以生活的某些失败为代价的。汪芜生在极其困苦绝望的时候,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了他的《黄山――汪芜生摄影集》。这册由著名文艺评论家王朝闻作序,得到著名国画家李可染、李苦禅、蒋兆和首肯的摄影集鼓舞了正在郁忧中彷徨的奋斗者汪芜生。接着,他开始了人生新的前途;他远离了安徽,远离了他艺术的圣地――黄山,毅然奔赴日本,那里有他失散多年的同母异父的兄长,对于汪芜生,此时此刻兄长是他通向世界的一座桥,当然,漫长的路还得靠自己走。

我一边欣赏他展示的精装的《黄山幻幽》黑白摄影集,这是日本第一流出版社“讲谈社”首次为一位中国艺术家出版的个人作品集,一边翻阅他手头的许多图文资料,还要穿插听他谈话。黑白对比强烈印刷精美的黄山摄影,一页一页涌动着云涛盘踞着怪石撑着奇松。汪芜生的生命律动化这批艺术精灵――摄影中的山。这些有意味的艺术形式,深吸引着震撼着我的审美之心,我脑海里油然跳出一句中国话: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矣。

汪芜生此行又从日本来黄山,临行日本前首相竹下登手捧《黄山幻幽》,晤并与他合了影。作为一名区区旅日青年摄影家,受此殊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艺术家固然不一定要政治家的肯定才意味已被社会所肯定,艺术不是政治的附庸,但作为一个青年留学生,若不是干出了受人瞩目的成就,是不可能引起一国之首关注的。这是奋斗者的骄傲,他在现代文争雄的东洋之土高昂了中国人的头颅。因此被称为“夸父逐日”式的艺术追求者――是呀,年轻的夸父从华夏之土远征,向着日出的扶桑追求着自己的艺术理想。

为取得这些成就,汪芜生苦斗在微若红灯的暗室,真可谓“卧薪尝胆”,同时还要倍受生活的“胯下之辱” …… ,初到日本,汪芜生受过一般人难以忍受的精神和肉体的痛苦炼狱,干着一些“不需要人格”的苦工以糊口,因此他突患了急性肝炎。在金钱的世界,病倒对于穷人是最可怕的灾难,患病的汪芜生当时哀叹过:“我真正地感到绝望了。”天无绝人之路,在他病倒的同时,日本著名的“朝日画报”以七整页的大篇幅,刊登了他赴日前拍摄的十二幅黄山摄影作品。这些摄影作品把黄山那梦幻般的幽壑云雾怪石奇松,神秘地带到了日本读者的面前。被称为日本画坛五泰斗之一的著名画家加山又造,就是受到汪芜生黄山摄影的感召,后来终于游览了黄山一睹人间仙境之快的。不难想象,还有成千上万的日本人受过这种感召,涌向黄山仙境。汪芜生就是凭着自己一股犟劲韧劲,闯过一道又一道难关。他硬是几经周折,通过中国驻日使馆的帮助,成了每月能拿到38万日元国际交流基金会奖金的研究员。虽然奖金仅拿了一年,但为他几次重返祖国――黄山摄影提供了经济上的保证。

从暗房通向社会的摄影艺术之路,无疑是一条从地狱到天堂的必由之路,而经济条件则是动力之翼。当他的一批批黄山摄影飞出暗房,经济也面临危机之际,日本经济首屈一指的“西武财团”,为他举办了一次以“现代水墨画”命名的个人影展,他的艺术新形势――“摄影山水屏风”,价格每扇高达100万日元以上,最贵达到200万日元。汪芜生终于在拜金的世界之空得意地飞翔起来――夸父快要与太阳溶为一体了!

汪芜生轻描淡写但颇感自豪地对我说:进入东京西武美术馆举办个人艺术作品展的中国人,只有齐白石、黄胄、徐悲鸿,他是第四人。他解释说,吴冠中的作品曾在其中展出过,但不知何故不能作为正式个展名次。当然,汪芜生清醒地知道,艺术与人生就是艰苦奋斗追求之马拉松,只要艺术家个体生命的存在,就无法达到艺术的顶峰和终极,一切只是过程。因此,我们又看见一个不知疲倦的身影,背负沉重的摄影器材,出没在黄山的千山万壑之间······

为纪念中日邦交正常化二十周年,日本读卖新闻社正在计划和筹备“汪芜生山水摄影艺术展”:

地点:北京 — 中国美术馆

上海 — 上海美术馆

以及中国主要城市

时间:一九九二年五月或十月

主办单位:人民日报、中央电视台、中日友好协会、中国摄影家协会、中国美术馆联合举办

黄山之幻,黄山之幽,黄山之奇,黄山之秀,黄山之险,黄山之雄。将进一步通过汪芜生动人的摄影艺术,再现在全人类面前。艺术没有国界。

汪芜生是黄山幻幽的世界传播使者之一人。黄山不会忘记他。